东北的冬天

 

    进入农历的十冬腊月，也就进入真正的冬天。旧时，东北人习惯把过冬称之为猫冬，至于猫冬如何解释?且看火炕上趴着的懒猫，就知道猫冬的形象含义。

 

    东北的冬天，冷的邪乎，无论穿得多厚实，只要在室外待上一会，都会被冻透。所以屋子里的一爿火炕，成了家里最温暖的地方。孩子在炕上玩嘎拉哈（兽骨玩具），主妇做针线活，男人们看小牌，喝小酒，也都在这一铺大炕上。

 

    东北人冬季饮食，多食酸菜火锅。我就是东北人，不是东北人喜欢吃酸菜火锅，实在是一则无鲜菜可食，二则农村屋里保温不好，炒个菜端到桌上没吃两口就凉透了，干脆烧起一个火锅，将白肉，粉条、酸菜、豆腐一锅烩了，味道不味道暂且不论，先吃一个热乎再说。

 

    晚秋初冬，地里的活计结束，打下来的粮食已经换了钞票揣在兜里。菜窖里堆满了土豆、白菜、萝卜，硕大的酸菜缸，里面满满的酸菜。一进冬月，圈里的猪冷的不上膘，找几个屯里人，一刀宰了，吃一顿，剩下的肉冻起来，成为整个冬天的营养补给。虽然东北的冬天冷的不近人情，不过猫冬的人更喜欢这个季节。不用外出劳作（曾经被认为是东北人的恶习），兜里有钱，锅里有肉，缸里、窖里，有菜，还担心什么？一个漫长的冬季，就在炊烟袅袅，白雪皑皑中度过。

 

    东北地大人稀，农家为了干活方便，多住在地边。所以，大量的是小屯子、小窝棚。地在村四周，村在地中央，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上下工的时间，保证有效的劳动时间。如果村子大了，村边地多，干活路上耽搁的时间就太长了。

 

    东北人大多为移民，最是性情豪爽。冬天，冰天雪地，大雪封门，人们整日猫在屋里，便总想搞一点娱乐，但自娱自乐水平总是有限，便去请乡村艺人。这和陕甘的皮影，陕北的三弦，都是一脉相承的。请人演戏，总要花费，然而村子不大，三五户人家，凑的份子钱自然就少，多了，大家也承受不起。所以就要求来演出的，人员要少、要精，但还是得说拉弹唱样样精通。然而，再小的团体，至少也需要两人，当然最好是一男一女，不然就没有了对口戏，气氛也上不来。表演都是在屋里进行。观众坐在火炕上，演员在炕前的空地表演，为了演出效果，演员要脱了皮衣，换上大红大绿的紧身戏装。戏装漂亮，但保温不足，大段唱腔过后，演员被冻得瑟瑟发抖，于是，为了取暖，则唱一句转一圈，或干脆边唱边转边跳。这样，你转我转，二人对转，“二人转”形成了。

 

    所以说，东北人之所以猫冬，太冷是主要方面，再就是小富即安，享受一年劳作，一季赋闲的乐趣。东北的冷，是残酷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作为地地道道东北人，切身经历和感受到这一点。三九天，出去溜达，棉帽子手套棉鞋都要穿戴整齐，否则耳朵冻伤，手脚冻坏，在我小时候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如果外出喝酒，醉倒路边，两小时内不被人发现，就去见马克思了。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冬天，刚进校门，就听同学说学校北面的树林里，有个人冻死了。胆战心惊跑去看，那个人一丝不挂倒在路边，脸被旁人用衣服盖着。据说即将冻死的人，觉得热，所以不停脱衣服。

 

    即使今天的东北广大农村，依然沿袭猫冬的习俗。进入每一户人家，都会热情邀请你，屋里请，炕上坐。农耕的发展与进步，让东北成为全国的产量大区。农民富足，猫冬的内涵也更加丰富。一个冬天的休养，且不会养成懒惰习性，只要立春一过，哪怕外面还很冷，也会像炕上的猫，伸个懒腰，做一些春耕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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