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归不归

 

　　（作者 严奇闰）爱河村的村头每年一到冬至这一天都会有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老妇人站在那儿，向远处眺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可又什么人也没等到，但她依旧固执的等着。村里人都说，她是在等他的儿子回来呢！谁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去哪儿了，甚至是否还活着，人们只知道她叫马大娘。

 

　　1939年的冬天是一个极难熬的冬天。雪下得很早，下了一场又一场。村里的人在躲避着严寒的同时还要躲避日本鬼子。一旦日本鬼子进了村，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如果不这么做，说不定哪天就会无缘无故的死在日本鬼子那明晃晃的刀下。

 

　　“小冬，回来吃饭了！”每到饭点，马大娘就会在屋门口扯着嗓子喊她的儿子回家吃饭。冬至，是她的独子，孩子出生在冬至这一天，所以就取名叫冬至了。孩子的父亲在孩子两岁时就惨死在鬼子的刀下。如今孩子已经16岁了，全靠着自己一手拉扯大，自然是看得紧，她的心愿只是希望孩子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尽管在这个不太平的时代有点难。可冬至这孩子尽是不让马大娘放心，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杀日本鬼子为父亲报仇。村里有一个受了伤的老红军被藏在村支书家的地窖里，谁都知道如果他被发现全村100多户人都将不会有活着的可能。而冬至这小子十分钦佩老红军，一闲下来就往村支书家跑，听老红军讲他“传奇”的故事和日本鬼子的恶行。每每听到日本鬼子的所作所为冬至都会愤怒的捶打墙壁，心里更加坚定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的信念。

 

　　冬至这一天，马大娘一早就起来给儿子做了一碗长寿面，要知道这个时期能吃上一碗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冬至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舍得一个人吃这碗面，要马大娘拿碗来一起吃。马大娘说，“小冬，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平平安安，咱不要去惹那日本鬼子行不行，你爹他就是……”马大娘几乎每年在冬至这一天都会重复这样的话，她是实在害怕失去这个儿子啊！

 

　　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过的。在1949年7月份，彭德怀规定要以不少于22个团的兵力 ，大举破击日军控制的正太铁路。冬至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经过反复思索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参军，为父报仇，为人民争取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娘是自然不会让他走的，可是这不能改变他的想法。终于，一个深夜，冬至留下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就背起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信里他告诉母亲，战争胜利后他一定回来好好孝敬她。马大娘发现信后在村头站了三天三夜，村民们想去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说走就走了，任谁都不好受。后来马大娘想通了，他离开自己是迟早的事，也就不再每天以泪洗面了。

 

　　小冬没走一个月，马大娘就听说战争爆发了，刚沉下去的一颗心又悬起来了。他多希望能有一封信或者是一个人来告诉他小冬很安全，可始终没有小冬的任何音讯。终于听说这场战争在12月中旬结束了，而且还胜利了。马大娘每天去村口盼望儿子能回来。一直到冬至这一天，孩子还是没有回来，马大娘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她始终相信儿子会回来的，他说过战争胜利后他会回来好好孝顺她的。

 

　　一年又一年，冬至没有回来。可是每年冬至这一天马大娘还是会去村口守着，每年都穿着同一件红色的棉袄，从来没有换过。因为儿子说过，她穿这件棉袄显得特年轻。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一年，冬至没有回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冬至没有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鬼子被赶出中国有冬至的功劳。马大娘常常会在想，我的小冬一定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吧，好得都不想回来了吧！不过自己不怪他，他过得好就行。马大娘不知道，冬至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实在回不来啊。因为国共内战，他被迫离开故土，离开内陆，去了台湾。而紧张的政治局面让他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每年冬至这一天他都会对着月亮流泪，他也想过娘会不会责怪他，可他能做的只有思念而已。

 

　　又是一年冬至，这年马大娘终于没有站在村口了，她没力气了，再也没有站起来了力气了。村里人都说她熬不过冬至的，可是她还是挺到这一天了。躺在床上的马大娘十分痛苦，可依旧不愿闭眼。嘴里不断念叨着“冬至归不归，冬至归不归……”

 

　　到去世那一天，马大娘始终没有等到冬至回来。而冬至在远方依旧想念着娘，想念着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