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论你采信哪一种观点,影片都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故事发生在1954年,彼时冷战的阴影笼罩着西方,麦卡锡主义大行其道,美国民众对红色铁幕与核威胁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在潜意识中肆意蔓延。借疯人角色之口,影片不断重现当时的时代印记,“能夷平一座城市”的核弹,“人在小盒子里活动”的电视机,令病患莫名抓狂,那是对陌生和未知事物的本能排斥; 渗透到居民社区并“发传单”,是麦卡锡思潮席卷下,人人惶惶不安的真实心理写照;对朝鲜战争和纳粹集中营屠杀、人体试验的极端记忆,更如夜夜重演、挥之不散的梦魇,有着将人逼疯的可怕魔力。
50年代初也是心理医学界经历变革的年代,传统的精神分析法受到新生的生物学模式挑战,后者主张用脑叶白质切除术等外科手段治疗精神疾病,两种治疗方式的明暗角力,在片中被传神的表现为两种真相的此消彼长。治疗论宣告了精神分析法的胜利,角色扮演的游戏最终令主角恢复了理智,阴谋论则昭示着精神分析法已过时,主角丝毫不为假象所动,最后毅然决绝走向了生物学模式的酷刑。影片以一座与世隔绝小岛上的离奇故事为缩影,还原出二战后初期光怪陆离又冰冷压抑的美国社会氛围,那时的人们集体缺乏理性,人生安全感极度匮乏,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怖因子,那无疑是滋生疯子的天然温床,也是讲一个惊悚故事的绝好载体,难怪马丁•斯科塞斯对这个时代如此着迷。
一部影片带出两套真相,在影史上并不乏先例,比如质疑记忆真实性的《全面回忆》等,但它们大都用割裂现实与幻境的手法制造悬疑,未能摆脱非此即彼的刻意,而《禁闭岛》的非凡之处在于两套故事系统水溶交融,无论真相是治疗未遂还是阴谋得逞,归根到底,都是一群人企图证明一个人是疯子的过程,具体到影像层面全无二致,但又能随着观众心态不断呈现出多面性,这需要天才的创作力和精雕细琢的执行力。《禁闭岛》是一部发人深思的旷世杰作,它将人类意识的不可捉摸表现的淋漓尽致,开启了精神世界的无限可能,充分点燃了观众的想象力和探究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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