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的阅读范围所及,阿乙是近年来最优秀的汉语小说家之一。他对写作有着对生命同样的忠诚和热情,就这一点而言,大多数成名作家应该感到脸红”。当北岛冷不丁说出这段话时,我们并不知道他热情赞颂的正是那位名叫艾国柱的江西小警察。毕竟,对于习惯在文学期刊中披沙沥金的人来说,阿乙的名字还有些陌生。这位“半路出家”的写作者,据说“以26 岁的高龄开始狂热的阅读之旅”,“从加缪出发,途经卡夫卡、昆德拉、卡尔维诺和巴里科,远达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他常年混迹于论坛博客,像真正的写手一样不断劳作,肆无忌惮地排列字句和想法,终究为人所识,直至大放异彩。从《灰故事》到《鸟,看见我了》,再到《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我们有幸见证了这位笔名阿乙的敏感倔强、难逃内心创伤的忧郁青年,用自己虔诚而酷烈的写作,直抵存在的本真。他的小说带着极端的情绪,并以罕见的力量击中我们的要害。
阿乙的小说大多是酷似通俗故事、法制文学之类长短不一的作品。它们多以侦探小说的形式呈现,其间不乏阴冷血腥的凶杀场景,但作者并不侧重展示依悬疑而设的离奇案件,而是透过事件挖掘人物的精神世界,进而揭示某种深沉宏大、撼人心魄的主题。阿乙的小说看似是在警察故事之下书写万千纷纭的“公安局档案”,但其实质却是向自我的敞开,他所有的小说都在书写隐秘的内心世界。在那犹如“世界的一段盲肠”的逼仄乡镇,他郁积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创伤过往和破碎屈辱的个人记忆。那些看不到天明的孤独暗夜和小警所里无止境轮转的牌桌,连同他那漫长悲哀的刻骨暗恋,以及为了梦想而孤注一掷的出逃之旅,都让他洞悉了世界存在的荒谬本质。
《极端年月》的主体情节在另一篇小说《情人节爆炸案》中被重写了一遍,这种意味深长的“重复”,表明了它在阿乙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极端年月》囊括了阿乙小说的基本主题。这篇小说兼具警察和罪犯(或“自杀者”)的双重视野,一方面讲述了屈辱不堪直至被生活击溃的卑微之人怀着必死之心走向自戕和杀戮之路,他们选择在情人节制造一次爆炸,从而将自杀变成一次声势浩大的极端事件。正如小说所言的,“弱者的不安心态,很容易转化为对工具的迷恋”,而炸药是他们反抗的最后砝码。此外,同样的叙事重心还体现在小说的另一方面,即小警察的视角之上,这个人物在逼仄的小县城承受的长久压抑,以及失败的恋爱造成的心灵创伤,都可视作阿乙个人经历的写照。这些创伤性的事件,使得原本就无聊至极的生活更显得屈辱荒谬:没有勇气自杀,只能卑微地活着,默默承受这巨大的空虚,这也使得“出逃”变得更加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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