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冬天的过渡,两岸的树都枯了,盈盈一水间,一叶孤舟在无边落木间萧萧而来,多少都有些苍凉。
文/摄影:郑承东
行走在霍童溪畔,总把我们带回蓑衣的年代。置身于九都鸡犬之声相闻的溪渡,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这样远古的歌声从彼岸的过渡传来,恍如隔世……穿越梦幻的河流,让我们聆听世界的静寂与回音。
九都的渡口大都选择风景如画的村口,常有榕树或形影孤单,或成双成对,或七八成群,无论春夏秋冬,荫护着农人,遮风挡雨。渡船大约有四种:一种是动力船大都由年轻人驾着,年轻的摆渡人必须得学会等待,没客的时候常在摇摆的小舟里读书看报随波而眠,别有一番滋味。还有古老的撑蒿船。在一撑一划之间,老艄公的木纳、吱嘎的摇橹声和苍老的樵夫如一幅远古的音画便随波飘入脑海.最有趣的还算无人野渡,在两岸之间牵一根绳,一种要过渡客靠自己的双手拉绳过渡。如果是久居都市的旅人,一双开小车和摁键盘的手突然间拉起那根只有在民歌里知道的纤绳,那种冷冰冰、湿渌渌的感觉真的一下子把人拉回了远古.在榕树成群的贵村渡口,这种拉纤渡船偶尔会有一位纤纤少年站在船头,拉扯着纤绳,轻轻巧巧地,就把一船的过渡客拉到了对岸。
冬天的过渡,两岸的树都枯了,盈盈一水间,一叶孤舟在无边落木间萧萧而来,多少都有些苍凉。春天到了,到处都在收获,是渡船最忙的季节。常常是这边背着一篓篓清明茶的采茶女刚刚渡过,对岸挑着一担担枇杷的农夫便隔岸叫了。这样的场景和着清澈的溪水、粼粼的波光、葱绿的老榕叫人心里暖融融地。
春江水暖鸭先知。
贵村的摆渡,袅袅兮春风,漪漪兮木叶下。
我隔岸祈祷,
那水中见绿的蒹葭,依旧苍茫;
那十里夹岸的榉木,依旧繁华;
那一切的一切,依旧洋溢着风雅颂的芬芳。
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
这样的摆渡,
把我们带回遥远的乡村,回到纯真的起点。
这是一座不上锁的往事的仓库,
走进霍童溪,
那七月在野,八月在宇,
九月在户,十月蟋蟀,
还有溪边的浣衣妇,
都像一幅幅饱经沧桑的褪色的古画,
遗存我们的血管,任你阅读怀念。
我的霍童溪,
你是一条中国农耕文化的文明之河,
阅读你,
便是在朔流而上,去穿越千年的诗经之河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我在贵村,
一根芦苇就可以渡到的对岸,
踮脚望去,隔溪榕树成阵,
炊烟恍然,飘向农历的村庄。
那个拉纤的摆渡人,
把老牛回家的呢喃,拉到彼岸,
又把时光与夕阳拉回挂满枇杷的,金黄的此岸。
踩着这冰凉的溪滩石,
那曾经磨刷它的溪水,
早已离它而去,成为遥远的记忆。
呵,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生命不能因水的离弃而变成溪滩的泥!
九都的夕阳景,
山外九重山,九九艳阳天;
这是一条与黄皮肤、三字经、蓑衣及传统有关的溪流。
山外,
都市的宝马喧嚣;
脚下的阡陌,依然赶着鸭群,
踩着花灯,扛着祖宗祭牌,
唱着古老的双音,
从此岸到彼岸——余音缭绕。
黄昏,
我踩着夕阳与清流,
在浣诗滩上行走。
溪岸连天,
夕阳如金,荻花瑟瑟。
我想放歌,东临碣石有遗篇,
有谁与我踏歌而行。
满溪的浣诗石,秋诗篇篇;
石,天地之骨骼;
诗,天地之心灵。
清流漫过,
我听见了百岁的诗者在浣诗濯水的声音。
坎坎伐檀兮,
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昨晚有梦,
那把伐檀的斧头,还在坎坎鸣响,
在暮色苍茫的乌猪滩闪着银光,
那位采薇的姑娘告诉我,
还有古舟,
在岁月的云气渡口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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