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问:做公益要如何坚持下去?
阿雅:其实,只要你内心坚定,相信你在做一件有意义的、将来回首会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那么自然就能坚持下来。
我年轻的时候性格比较急躁,一旦想做什么,就必须立刻做成。现在年纪大了,性格也沉淀了,觉得再好的梦想,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成就。所以我现在对于认定的事情,有了更多的耐心。比如这次的光明行,我亲自到当地去了,跟当地人聊天,感受到更多的需求,所以我觉得它不是个一次性的活动,而是应该持续做下去。当然,形式可能会有所变化,但整个人文内核是不会变的。
3. 问:你刚才提到了跑步破壁时那种突破身体极限的快乐。那么,你是否感受过,身体被疾病逼到极限时的痛苦?
阿雅:我觉得生命是很坚韧的。人类在苦难中往往表现出极高的情操。然而身体也很容易毁坏。我自己虽未亲自经历,但在我父亲人生的最后四五年里,我亲眼看着他渐渐衰弱。看着所爱的人被疾病摧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白内障不是一个严重的疾病,但带来的痛苦并不少。我建议大家蒙上眼睛,试着去做一些很日常的事情。你会发现,当失去眼睛,你变得惶恐而无所适从,甚至无法照顾好自己最爱的孩子。
我虽未经历过白内障,但当我尝试着将自己代入这些人的处境时,便体会到了他们的痛苦。这种时候,我就特别想去帮助他们。
4 . 问:你在医院做义工的感觉如何?
阿雅:见到罗院长和医生们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知道,白内障不是一种恶疾。医生们来了,光明也就来了。我相信患者也是同样的心态。因为当我问他们还不害怕时,他们都说,不害怕,因为马上又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然而即使揣着美好的希望,人们在面对手术时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生理恐惧。我以前做过视力矫正手术。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很小的手术。然而亲身经历之后你会觉得,其实也是蛮惊悚的。要清洗眼球、把角膜切开一层并拿起来。当时手术台边的两个护士还在聊天,我就特别紧张地说:“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打扰医生?”即使知道手术不会有危险,但病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惧。这种时候特别需要安心感。
所以当银珍拉姆要做手术的时候,我就拉着她的手,希望给她鼓舞和力量。
5. 问:能不能分享一下你走访的两个家庭的体会?
阿雅:我从未陪人进手术室,所以拉姆阿姨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拉姆对我充满了感激。其实我认为功劳应该归于金道集团和所有参与者,我只是提供了一双眼睛,来见证整个活动。
我发现,光明这种东西,当你拥有时,你习以为常,但当你失去时,会感到极度的痛苦。两位患者的生活条件很差,但他们不以为意,物质并不能阻止他们获得快乐。但失明影响了他们享受最简单的快乐。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活动,把这种简单快乐还给他们:让银珍拉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女儿,让洛尔丹老爷爷能够自在舒服地念佛。
6. 问:你认为,不同的人,快乐是对等的吗?
阿雅:提到这个问题,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经历。那时候,我二十来岁,因为《锉冰进行曲》大红,整个人意气风发,对于身边的人,包括家人,表现得比较趾高气昂。当时有个基金会邀请我去蒙古探访路边的流浪儿童。那次探访改变了我的整个心态。
某天,我看到一个女人在帐篷外做一个很大的白色的东西。我问她,你在做什么?她看着我,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这是我们全家过冬要吃的。”这件事让我很震撼。那时候,任何一点事情都可以让我不开心:堵车、朋友爽约、买不到喜欢的包包。然而这个大姐,物质上极度贫困,冬天全家只能共吃一块大饼,然而为何她能如此快乐?
那一刻我意识到,快乐不是由外在物质决定的,而是由自己的心态决定的。通过辛勤工作获取比较好的生活,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人也应该时不时自省: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快乐?人不该在物质中迷失自己。
这次活动也是。我遇到的医生们收入并不高,但他们对于能够帮助到病患这件事感到很开心。我在现场完全能感受到这种喜悦的力量。
7. 问:你留给大众的印象一直是综艺节目里那个搞怪好玩的阿雅。但遇到真人之后,我觉得你特别温和沉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
阿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色,我所做的就是努力去扮演好每个角色:尽职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温柔的妈妈、给人带来快乐的朋友、给社会带来正能量的公众人物。
我年轻时偶尔会用力过猛,现在当了妈妈之后,平和了许多。但我依然提醒自己要保持幽默感,因为这是化解低迷状态最好的良药。
8. 问:你为什么会开始做公益?有什么特别契机吗?
阿雅:其实并没有,公益是一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源于人类追求快乐的本能。
关于“什么让人快乐”,《时代杂志》曾经做过一个调查,看什么事情最让人快乐。结论是:帮助别人是快乐的最主要来源。有科学实验证明,即使是产生助人的善念,就会刺激大脑的某些部位,产生让人开心的化学成分。
我经常被那些善良的人所吸引。比如蒋雯丽、赖声川的太太丁乃竺,我觉得她们拥有时光无法剥夺的美丽。这种美是由善良内心所生发的。
所谓公益,就是做对公众有益的事情。这是埋藏在我们基因密码里的善念,能够自然而然地发芽开花。公益并不一定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我们每天都可以做。比如,顺手把路上的垃圾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让你身边的朋友开心等等。于他人有益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公益,都值得去做。我觉得我做得还远远不够,所谓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继续坚持下去。
9. 问:这次活动你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阿雅:应该还是旅途的艰难吧。从成都去壤塘,单程大巴12个小时,中间需要经历高原反应、颠簸曲折的山路,我一度感到心跳加快、气喘。这在生理上是很难受的。但川西藏区的美景、帮助病患后那种快乐,都很美妙。
我跟女儿视频的时候,吸氧给她看,问“妈妈酷不酷?”。我女儿立刻在那边大喊说“妈妈我也要”。这是很特别的亲子体验。
身体上的辛劳很快就会过去,但感动会留在心里一辈子。
10. 问:能不能谈一谈你对光明和平等的理解?
阿雅:人类共同活在地球上,平等地获取自然赐予的阳光、空气和水,所以无论经济贫富,人类有很多共通的诉求。这是我们不该忘记的。相对于富豪,穷人失去光明时感受到的痛苦并不会少一些,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简单幸福,但疾病让他们失去了这些幸福。
每个人都拥有享受光明的权利。我们这次光明行,就是希望给藏区白内障患者这个意义上的平等,让他们重新获得那些微小但重要的幸福:让拉姆给女儿编一头漂亮的藏式小辫子,让洛尔丹爷爷自在无碍地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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