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因为当时所在某家杂志举办的活动,我有机会在贵宾休息室采访了风头正盛的黄光裕。当时35岁的这位首富先生,显得年轻、自信、机智、爽朗。原定只有半个小时采访时间,他认为这已经足以应付一名小小记者了,估计这也是他的烟瘾和括约肌能忍受的正常范围。
但采访进行到10分钟左右时,黄光裕突然停顿下来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就是那名采访我妹妹的记者啊!”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悦。他从身上掏出香烟,用带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礼貌地问道:“我可以抽根烟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不忘转身向在旁边摄影的记者热情地打招呼:“嗨!哥们,来一根吗?”
抽烟是为了重新梳理头绪,并准备认真地面对我抛过来的问题。后面的采访果然很顺利,他几乎有问必答。记得当时一个有趣的问题:“你平时上网搜索黄光裕三个字吗?让你最生气的报道是什么?”他回答说经常搜索,最在意的是别人说他统治下的国美是“黑社会似的企业文化”。他笑着打趣道:“你要写就写出有水平的报道来,别像有些记者绕来绕去,将真理绕成歪理。”
后来又陆续进行过几次采访报道。印象最深刻的是在2006年7月31日在国美、永乐合并新闻发布会上的一张照片:在国美的会议间中,黄光裕侧身坐在皮椅上,正在回答右手边一名记者的问题;而陈晓一身白色西装,微躬着身站立在黄光裕左手边,脸上挂着很职业的微笑,仿佛随时准备听从黄的调遣。黄光裕并没有正视记者,也没有看陈晓,而是有点出神地将目光扭向左边、越过陈晓,投向了某个未知的角落,似乎若有所思。这似乎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兆。因为在那个未知的角落里,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在等着他。
“昌盛了一个时期,他就破了产/仿佛一个王朝被自己的手推翻/事物冷淡他,嘲笑他,惩罚他/但他失掉的不过是一个王冠/午夜不眠时他确曾感到忧郁/不知那是否确是自己……”诗人穆旦曾如此写道。在后来那场对原罪的伐讨中,黄光裕就如那脆弱又韧性的芦苇,在时代风浪中起伏跌宕,人性的善与罪共存不悖并交替闪现。他们既展现了勤奋、坚韧、大胆、聪明、慷慨、温和的一面,也显露了贪婪、冒进、吝啬、无情、蒙昧、侥幸的另一面。
后来发生的故事,大家都从当时长篇累牍的报道中了解得很详细。但详细并不一定代表清楚。我后来写的《首富真相》一书,其实说的是整个事情的表相。黄光裕的敌人不是陈晓,正如那张照片一样黄光裕面对着陈晓,但他忧虑的目光却越过了陈晓投向了画面外那片未知而黑暗的角落。
对于黄光裕案,我想说的两点是:一、他没有像顾雏军、兰世立、龚家龙一样,被官司弄得倾家荡产,这是社会的进步,也是他的幸运;二、他在监狱里倔犟而坚定地反击,是他的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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