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啥是PITERA 神仙水管用么?

 

　　这次是目前为止瓜美将调查最深入的一次,搜遍皮肤学期刊,掘地三尺找1980年的原始专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特么是个侦探~ 太牛B了~

 

　　来扒一扒SK-II:Pitera里到底是啥?神仙水管用么?

 

　　今天专把神仙水和Pitera「拉下神坛」,主要看点:

 

　　SK-II的看家成分,Pitera,里面到底是什么?

 

　　Pitera管用么?皮肤学界是怎么说的?

 

　　Pitera有便宜的低配版么?

　　神仙水配料表极简单,就是Pitera加保湿剂和抑菌剂.SK-II自己也说,神仙水里「超过90%」是Pitera.

 

　　扒神仙水,就等于扒Pitera.

 

　　开扒之前,两点评论:1)这里缺润肤剂/闭合剂,即缺把水分「锁住」的东西,所以用过神仙水之后还应该抹点含油(润肤剂)的面霜;2)这里用了Paraben当抑菌剂,之前扒面膜时咱们就聊过Paraben(戳这里),确实欧盟允许低剂量使用部分Paraben,确实科学上还不能确证它致癌,只是存在争议,瓜美将看见Paraben反正心里会「咯噔」一下.

 

　　Pitera就是「半乳糖酵母样菌发酵滤液」(英文名Galactomyces Ferment Filtrate) —— 在SK-II网站上明明白白的列着.

 

　　来扒一扒SK-II:Pitera里到底是啥?神仙水管用么?

 

　　「半乳糖酵母样菌」(Galactomyces)是酵母菌的一种,存在于许多发酵食品里,比如酸奶、米酒、甚至我国北方传统食品「酸粥」(不搜文献都不知道有酸粥这个东西,好想尝尝...).

 

　　之前扒肌底液提过,小黑瓶小棕瓶们用的是「比菲德菌」发酵液,一个意思,菌种不完全相同,但都是酵母菌,都在发酵食品里找得到.

 

　　「发酵滤液」又是啥呢?弄一罐培养液,往里面扔点酵母菌,等几天让它发酵变质,然后过滤掉酵母等,这就是发酵滤液了.可以直接往护肤品或药品里添加.

　　侦探瓜美将觉得,谜团的第一环:

 

　　首先应该找到Pitera当年的专利注册文件.

 

　　找起来才发现没那么容易.

 

　　这就要先说一下SK-II的历史 —— 宝洁(是的,SK-II是宝洁旗下的牌子)的官方说法大意是 [1]:

 

　　日本的科学家在上世纪70年代注意到:清酒(sake)作坊的工人,即使年纪大了,脸上长皱纹,双手却总是光滑有弹性.科学家相信是清酒发酵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副产品,有此功效.十年卧薪尝胆,培养了350多种不同酵母菌,终于在1980年找到了有效的那一种.喜大普奔,立刻创立护肤品系列,命名Secret Key,取意令肌肤看起来更美的「秘密钥匙」,也就是「SK」的来源.1991年整个SK-II品牌及其母公司一起被宝洁P&G收购.

 

　　那么1980年的时候,发明者肯定得给「半乳糖酵母样菌发酵滤液」申请了专利吧?

 

　　但是,搜了半天「半乳糖酵母样菌(Galacotymes)」,或是Pitera,或是酵母菌 + 护肤品,都找不到1980年那份专利.估计当年这种酵母菌叫别的名字... 这就不好办了...

 

　　不过倒是搜出来5-6个提到了这种酵母和Pitera的专利,都是宝洁公司1991年之后在日本申请的.虽然这些专利都和Pitera其实没啥关系,最多提一句「本专利配方可以与Pitera混合使用」之类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专利在提到Pitera时都会说一句,Pitera是「自Kashiwayama获得的」.这Kashi啥啥会不会就是当年发现Pitera的那个科学家?

 

　　用Kashiwayama搜... 再加上「发酵滤液」一块搜...

 

　　哈!找到了!

 

　　1980年那个原版专利~ 神圣的Pitera的原版专利~

 

　　后台回复「Pitera专利」,就能获得1980年专利全文的链接(欧洲专利局版本).

 

　　在欧洲、美国等多个专利局都有备案,申请时间都是1980年,申请人都只有一个人:Kashiwayama Shinei,中文好像应该写成「柏山正義」(根据谷歌翻译).住址是和歌山県西牟婁郡,从地图上看依山傍海,不错不错.

 

　　在这份专利里,「半乳糖酵母样菌」被叫做「Trichosporon Kashiwayama菌株」,柏山老师用自己名字命名的,盒盒,难怪搜不到.

 

　　下面,瓜美将划一划柏山老师这份1980年专利的重点,我们来看看这种「神奇的成分」诞生之初有多神奇 —— 宝洁自己也说,Pitera从诞生之时起直到现在,基本没变 [2].

 

　　「半乳糖酵母样菌发酵滤液」太绕嘴,咱们就管它叫Pitera好了,尽管1980年还没有Pitera —— Pitera这个商标在1992年才由宝洁在日本首次注册 [3].

 

　　一,柏山老师其实是把Pitera作为「皮肤药」的.柏山老师说,Pitera的好处包括:

 

　　Pitera呈弱酸性,pH值4.5到5.0(比皮肤还要酸一点点),因为这种弱酸性,Pitera能够「提升(角质层外)皮脂的抗菌效果」 —— 这倒是没错,弱酸性护肤品不会破坏皮肤自身的酸碱环境,老生常谈了.

 

　　既然是弱酸性,就会去除死细胞(去角质)嘛,不过柏山老师说了「Pitera不会过度去除死细胞」.

 

　　瓜美将忽然想到,在哪里看到有帖子说「神仙水会让皮肤变薄」,这个有点夸大了,应该说因人而异.弱酸性的东西确实能去除死细胞,但同时你的角质层也在不断长新的嘛.看Pitera这个pH值,酸性挺弱的,皮肤正常的,尤其是油性皮肤的,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不良反应.肤质特别敏感的,倒是有可能不适.

 

　　Pitera「可以保持角质层的含水量,从而保持皮肤弹性」 —— 喏,柏山老师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Pitera其实是给角质层保湿,从而间接保持皮肤弹性.

 

　　Pitera还可以「尤其针对油性皮肤,控制皮脂分泌」,同时「促进皮脂从毛孔来到皮肤表面,从而抑制粉刺的生成」 —— 貌似还是弱酸性带来的好处.

 

　　柏山老师还说Pitera可以淡化色斑,治疗烫伤,瓜美将下文会细细扒.

 

　　总之,这些就是1980年时,柏山老师为Pitera定义的功效.

 

　　二,Pitera怎么制作的呢?柏山老师详细描述了:

 

　　a) 培养液:0.3%葡萄糖,0.5%脱脂牛奶(果然是做酸奶的节奏?),0.05%酵母抽提物(这是一种常用的细菌培养基原料,也广泛添加在食品中),再加一点「半乳糖酵母样菌」做种子 —— 剩下99%就是水喽~

 

　　b) 温度控制在20-30°C

 

　　c) pH值控制在4-6

 

　　d) 向培养液里通空气

 

　　静止或搅拌均可,如此放置3-7天,之后滤掉「半乳糖酵母样菌」(这就是为什么叫「滤液」),加加温,消消毒,Pitera就做成了.之后还可以通过反渗透膜技术(一种净水技术,很常见)进行浓缩,一般是2倍浓缩,其实几倍都行,柏山老师说,甚至可以做成冻干粉(是的,1980年就有冻干技术了),加在面霜里.

 

　　瓜美将吐个槽哈:有可能当年柏山老师找这种酵母时费了大劲,如宝洁所说,试了350多个品种,用了十年.不过你得承认,这找到之后,做Pitera可真是成本不高:原料简单,时间不长,环境要求不严苛.

 

　　三,Pitera里面含什么成分呢?看一看浓缩过的Pitera(2倍浓缩比),用柏山老师自己的话说「含少量的氨基酸、糖、脂肪」,具体的说:

　　数据来源:专利 US 4503041 A 及 EP 0 024 738 A2

 

　　绿色是检测到的物质;灰色是因为含量太低,未检测到的物质.大部分成分的含量都检测不到 —— 注意,这还是浓缩过的Pitera.

 

　　当然,测不到,不代表没有,只能说低于测量仪的灵敏度(即括号里的数值),一方面得说1980年仪器可能没辣么灵敏(不过1980年任天堂都推出掌上机了),另一方面得说,这里氨基酸啥的含量还真是够少~

 

　　柏山老师说了,把这个2倍浓缩比的Pitera再浓缩一倍(也就是4倍浓缩比),再测量,就能再多测到几种氨基酸和维生素.耶~

 

　　瓜美将又忍不住吐个槽哈:我不知道神仙水里的Pitera是几倍浓缩比(柏山老师在专利里反正一直用2倍浓缩比),但SK-II广告说神仙水「富含维他命、氨基酸、矿物质和有机酸」好像有点夸大吧...

 

　　还有许多软文说「神仙水几乎整瓶都是Pitera」,没错,但是Pitera几乎全都是水啊~ 假设神仙水也用的是2倍浓缩比的Pitera,就像当年柏山老师那样,那神仙水里至少89%是水(90% x 98.7%),这还没算后来又加的水(见神仙水成分表第4位).

 

　　Pitera的成分明明白白了,所以到底是哪种成分令Pitera那么神奇,有治愈效果呢?

 

　　前方高能,坐稳了.

 

　　柏山老师在专利里说,「我们相信,Pitera作为皮肤药物,其有效成分是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物质,而不是上述检测的物质」(It is believed that the activities of the dermatic medicament of the present invention are due to unknown components outside the analysis items.)

 

　　太文绉绉?瓜美将给诸君翻译一下:柏山老师说,Pitera反正就是管用,为什么管用我也不知道,啦啦啦~

 

　　(⊙o⊙)…

 

　　喂,喂,柏山老师,不带这么玩的~

 

　　我佩服你的坦诚,这都敢往专利里写... 但是,这要我怎么往下扒~

 

　　而且专利局居然批了?

 

　　捡起我掉一地的瓜子,吹吹土,先继续.

 

　　四,Pitera弱酸性、能保湿,这我们都承认.但是说Pitera能淡化色斑,去皱,甚至治疗烫伤,证据何在?

 

　　柏山老师在动物和皮肤病人身上做了一系列实验,我挑两个最因吹斯听的:

 

　　实验一,皮肤色斑.

 

　　柏山老师与医院合作,从受皮肤色斑困扰的病人中,选出621位女性(没说年龄分布),给她们使用Pitera,手法是这样的:洗脸,用臭氧和蒸汽打开毛孔,用蘸了Pitera(2倍浓缩比)的纱布盖在色斑处,在纱布外再盖上保鲜膜,然后用红外线照射(相当于让患处升温啦)15-20分钟.这种手法,每周一次,进行了三个月.

 

　　结果是:58%女性的色斑状况「高度改善」,20%「有所改善」,剩下21%「无改善」.在那58%「高度改善」之中,60%女性的皮肤斑点完全消失了.

　　如果我们相信柏山老师是诚实的,手法也是专业的,那么Pitera对80%的人管用了,对35%(58%乘以60%)的人甚至格外管用.

 

　　不过瓜美将还有三点疑虑:

 

　　1)比对组咧?用一样的手法,用纯水替代Pitera,会发生什么?臭氧是有漂白作用的啊,初中化学就学了... 你至少得证明,起作用的是Pitera,不是臭氧吧?

 

　　2)色斑有不同种类,比如因为阳光导致的,因为表皮病变导致的,等等.Pitera是对所有色斑都有效么?还是说,色斑完全消失的那些女性,患的其实是同一类色斑?

 

　　3)效果持久性如何?停止使用Pitera之后几周,几个月呢?

 

　　扯远一句:最近到处都在说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其实没那么玄乎 —— 啥叫批判性思维?以上就叫批判性思维~ 不人云亦云,自己多怀疑一下,多问个为什么,多想一步~ (敲黑板)赶紧的,划重点~

 

　　实验二,皮肤干裂和细纹.

 

　　从医院皮肤科患者中调出900多名女性,各年龄段都有,用同上的手法给她们使用Pitera(臭氧、蒸汽、纱布、保鲜膜、红外线).在一次治疗之后,73%女性的皮肤干裂状况「高度改善」,16%「有所改善」 —— 也是就有效率近90%

 

　　瓜美将又要使用批判性思维了:比对组在哪里?用甘油、芦荟、甚至炒菜油,都能有「高度改善」的效果吧?或者就把一块又热又湿的抹布往脸上贴20分钟呢?

　　这个干裂和细纹实验最有启发性、最有意思的是最后一句话,柏山老师说:「皮肤干裂会演变成皮肤细纹,因此Pitera由于其对皮肤干裂的修复效果,可以认为对皮肤细纹的形成有预防性作用」(In view of the fact that the chapped skin is advanced to fine wrinkles, it is considered that the concentrate of the present invention, which is effective for remedy of the chapped skin, has a preventive effect to formation of fine wrinkles.)

 

　　还是太文绉绉?我来用大白话翻译一下:Pitera能保湿,而保湿能预防细纹产生,因此Pitera能够预防细纹产生.

 

　　换句话说,1)Pitera只能间接作用于细纹;2)Pitera「预防」细纹,并不是「消除」或「抚平」细纹~

 

　　啧啧,瓜美将早就说了么,保湿保湿保湿~ 保湿加防晒,抗衰老的王道~ 男女都一样~ 看我干什么?快划重点~

　　此外,柏山老师还做了几个实验,证明Pitera可以治疗湿疹、烫伤之类的 —— 问题是每个实验只有一个患者,样本数量太小了,一点都不严肃,瓜美将在此就不详述了.

 

　　在美国版的专利里还有这么一句逆天的话「专利被批准之后,该菌株将 对公众开放」(The strain will be permanently available to the public if a patent is granted.).瓜美将不知道理解对了没:任何人都可以向政府申请获得Pitera菌株样品?那再按照柏山老师详细描述的培养条件,自己在家就可以做Pitera了?!

 

　　Pitera原始专利扒了这么长,总之下个结论吧:

 

　　如果我们相信柏山老师是诚实的且专业的,那么Pitera确实对60-80%的人有亮化肤色去色斑的效果 —— 瓜美将遗憾是那另外20-40%,我用过一整瓶神仙水,没看出丝毫不同.

 

　　为什么有效不知道,两种可能性:或者是如柏山老师所说,不明的什么未检测到的物质,或者就是这些微量的氨基酸维生素之类的,比例非常合适.我觉得后者更靠谱.

 

　　Pitera的其它功效就没什么特别了,主要就是弱酸性 + 保湿,这样的成分一抓一大把,而广告宣传的去皱纹、增加皮肤弹性等功效,都是通过保湿间接实现的.

 

　　反观整个专利,柏山老师基本在反复的说「Pitera是种皮肤药」.

 

　　那为什么最后Pitera没当成药卖呢?瓜美将揣测,不外乎两种可能:1)Pitera通不过药的有效性测试 —— 护肤品是无害就允许卖,药则必须证明有效才允许卖,比照组对照组临床试验等等,十分严格,远比柏山老师专利里描述的那些实验要严格;2)当成护肤品卖更赚钱,科科~

 

　　呼~ 终于扒完了原始专利.

　　*****

 

　　那么1980年以来,有没有关于Pitera的皮肤学研究呢?科学文献里是怎么说的呢?

 

　　瓜美将搜了一大圈皮肤学期刊.

 

　　有,确实有关于「半乳糖酵母样菌」的论文,我找到了不到10篇.

 

　　有的论文说Pitera能提升角质形成细胞的活性,有的论文说Pitera能抑制黑色素形成(瓜美将有点嘀咕:黑色素细胞在表皮最底层,你把Pitera抹在角质层外面,它根本到达不了黑色素细胞啊~)

 

　　这不到10篇论文:1)都是宝洁公司的科研人员写的,2)引用率(citation)大都是个位数,这就是说没什么人引用这篇论文 —— 皮肤学领域我不了解哈,在机械领域,高质量的论文,怎么也得有个两位数引用率.

 

　　总结一下,关于Pitera的论文有一些,但是结论不够明确、不够硬气,而且都是宝洁自己写的,引用者寥寥无几 —— 反正不足以令我信服.

 

　　来扒一扒SK-II:Pitera里到底是啥?神仙水管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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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问题:神仙水太贵,Pitera有没有便宜些的替代品?

 

　　其实有一些品牌,多数是韩国的,也用「半乳糖酵母样菌酵母滤液」,只是没管它叫Pitera.

 

　　我找到的 的一个:几乎是神仙水的「复刻版」,酵母菌的名字一样(Galactomyces),酵母滤液含量甚至还更高一丢丢,号称95%.100毫升装,在韩国的售价是18,500韩元,人民币100块出头.神仙水75毫升将近600块吧?为了防止有人说我卖货,这里就不提名字了,诸君自己搜.

 

　　瓜美将的心情很复杂...

 

　　有没有同学既用过神仙水又用过便宜版的?给说说使用体会,有啥区别呗?

 

　　来扒一扒SK-II:Pitera里到底是啥?神仙水管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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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扒后记:

 

　　本次「拉下神坛」,瓜美将是想告诉诸君:喏,Pitera是这么制作的,Pitera的成分是这样的,白纸黑字在那儿写着呢,只要挖,是可以挖出来的.

 

　　即便别人说这是「谜团」,你也不该停止探索和怀疑.独立思考精神最可贵.

 

　　瓜美将相信科学的方法,但也承认科学的结论是在不断修正的.现在无法从科学上证明Pitera有效,并不说明它一定无效.尤其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柏山老师做的实验是诚实的,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么多说神仙水好用的人,不全是托儿(那得多少广告费~).咱们就暂时承认Pitera在美白祛斑上对部分人有效.

 

　　但是,瓜美将调研之后的感觉是,Pitera并非那么不可替代、那么独特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就算Pitera那么独特,制作Pitera也很简单,所以你不一定非买SK-II那么贵的版本~ 有钱的也就罢了,你买「原版」,图个心里爽,不想花那么多钱的同学大可以找替代品嘛~

 

　　最后说一句酵母发酵滤液 —— 别管Pitera,还是比菲德菌(小黑瓶小棕瓶),还是别的什么酵母 —— 好像还是不错的~ 别的不说,那个弱酸性就不错,再说还有点氨基酸脂肪之类的,至少还能保湿呢.但也仅限于不错,目前还没找到证据说酵母滤液有多神奇,所以瓜美将是不会为了这个花大价钱的,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