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正如写作是一项门槛不高的活动,我们但凡对世界有了一点认识,尽可以诉诸笔端一样,翻译也是如此。只要外语过关,凭着一股激情,谁都可以找来一本心仪的作品,遣词造句,成为一名译者。不过,多年文学翻译的经验带给我的感受是,正如门罗为了成就作品,必须设法让自我疏离于叙述,译者也需要做到抛开自我,围绕文本服务。翻译最难的不在于文笔好,而在于按捺住炫技欲望,一切从原文出发,当华丽则华丽,当质朴则质朴。我译叶芝,译门罗,自知才疏学浅,贸然提笔,内心惶惶,惟有不断自我提醒:命运使然,把别人凝聚生命的文字交付我们之手,只有不遗余力揣摩把握、力求再现,方才对得起无言期待的原作者。如今,两卷门罗译文木已成舟,译者暗暗祈祷:但愿通过考验,勉强传递出原文风貌。
另一个感受是,做文学翻译,词汇量语感之类固然重要,基本常识亦不可或缺。曾听一位同为业余译者的同仁介绍,他常看 大片,因为此乃译者的必要功课。我深以为然。各种领域的各种知识,译者不求精通,但都应尽量有所了解,否则译文中就容易犯下匪夷所思的错误。举个简单例子:我曾在一部加拿大女作家的中文版作品中看到一句,“我结婚时,连个铃声也没有。”原文想必是“ring”,女主人公下嫁穷人,没有像样婚礼,连婚戒都买不起。这部译著整体水平不差,至少我读完之后颇为感动。然而“铃声”这类微瑕,每每会潜伏在文字当中,令人扼腕。这不是外语水平的问题,也与文笔无关,而在于我们所储备的基本常识,只有依靠多读多看,增加见识来解决,别无他法。门罗这样一位生活型作者,在翻译过程中,此类常识问题更是层出不穷。“稻谷倒伏”、“投币式煤气炉”、猜字谜游戏中的“猎户座”……说来丢人,选择适当的语气文风之余,倒是这些貌似机械简单的问题,在翻译过程中让我颇费了点工夫,因为不熟悉,所以越发小心翼翼,惟恐出错。译完门罗,自觉除了见识到出色的讲故事本领,还跟着这位神奇主妇学会了很多原先不懂的知识,收获超值。
现如今,还愿担任文学翻译的,基本上都是抛开利益之想,纯粹发自兴趣或对翻译事业的满腔热情。在我本人,涉足译者行当,最初也仅仅为了学以致用,以一种比较有意义的方式度过业余时光,兼向儿时给我带来丰富精神世界的外国文学翻译行业致敬。没想到的是,读者的鼓励和需求,让我欲罢不能,一译十余年。回首来时路,岁月的流逝有一部部与大家共享的作品来纪念,这是很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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