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发展了近一千五百多年的“心性”概念及其探讨的问题是西方文化圈所从未涉及的领域。“心性”研究的是精神的本体及其具备的原理和规律,西方文化在研究这类问题时,往往将其归属于“神”及“神性”的范围。其实精神上对“一神”的皈依也是从训练专注开始的,在基督教的两个基本的精神训练法里:“祈祷”与“冥想”都带有训练专注的目的。“祈祷”是通过反复不断地念诵来达到一心不乱的效果,通过单一性的不断重复,将自己所有的心念绑缚在念诵的对象上,从而在内心世界里排除杂念、恢复宁静,使得身心处于一种平衡而敏锐的状态。以精神修炼的角度来看,这种修法除了念诵对象的不同,它与佛教中的“念佛”法门极为相似。“冥想”则是通过在脑海中对一具体形象的观想来实现上述一心不乱的效果,藏传佛教中对本尊及上师的观想也与其有着同样的目的。这两种修法就其本质而言都是禅定,但它们专注的对象没有像“观出入息”那样的微细,两种修法都无法让心灵变得更加的敏锐,并使其进入到更微细的精神层面;正因为进入不到极端微细的层面,所以它们只能将对精神的理解依附于其所念诵和观想的对象,而无法达到对精神本体的认识。在欧洲的中世纪曾经有过一些灵修大师如:Meister Eckhart*,用与禅宗对“心性”的描述极为相似的语言来形容“上帝”与“神性”,但这种描述的大前提还是归属于“神”。也就是说,在基督教里对精神的解读是通过“神”与“神性”这样的概念来完成的,并由此自然而然地产生对“神”的依附。这层依附关系必然导致思维模式上的两元,因为有所立足,势必有所反对。它与中国禅宗所提倡的人人本具、各个俱足的“心性”有着很大的不同:“心性”及其修炼体系所专注的对象不再是“神”及任何由眼、耳、鼻、舌、身、意产生的信息,它的专注对象只是精神的本身。它是用眼、耳、鼻、舌、身、意来研究精神本体的一种方法,是每一个生命对自己最原初的精神状态的认识,并由此掌握这个精神状态的原理及其与外界交流的规律,通过对这些原理与规律的了解,最终进入到精神的本体并与之合二为一。“心性”所理解的“精神”不属于“神”和其他任何有形无形的东西,对于每一个个体生命而言,它不需要任何外力且始终自满自足。这种自满自足的精神状态直接反映在如宋儒陆九渊的“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这类的言辞当中;“天人合一”“有无相生” “即心即佛”这样的概念同样也是对消解掉与外物的依附关系、并与本体统一的精神状态的阐释。东方文化在描述“心性”时强调的词汇如“中”“空”“无”等,是对个体生命的精神进行了一次自我的回归和无限性的解放,它试图清除掉任何对外物的依附与执著,从而使个体生命的精神回归于自己本来饱满的面目。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正因为针对精神的本体在理论上解释的不同和精神修练方法的不一样,使得东西方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分水,令“心性”的概念及与之相应的修炼体系在宋代以后成为中华文明所独具的一道文化风景。
投稿邮箱:chuanbeiol@163.com 详情请访问川北在线:http://www.guangyuanol.cn/